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きれい 也可以叫我 起立

异坤 | 遇鹳

@TheWordsof1Kun手写站  【生贺联文】

    “仅以此文送给永远只爱异坤的你们”

〖正文〗

    我在俄罗斯工作的时候,在动物园遇见过两只白鹳,记忆深刻。

 

缘由很简单,漂亮得些,通人性得些。

 

我那时负责了一个关于白鹳的项目,便用了很多时间与他们相处。

 

饲养人员告诉我,那两只都是公白鹳,一只名为Yi,一只名为Kun,我问取名的意义,饲养员耸耸肩,只道取名者觉得念着顺口。

 

我倒明白了这两只白鹳为何与众不同。

 

他们原是野生自由的白鹳,被动物园生生抓了进去,听闻当时猎枪只打伤了Kun的翅膀,却不想过去捕捉时,Yi就默默守在一边。

 

于是他们显得不那么合群,明明同是白鹳,他们两个却总在一处,或一起在角落埋头睡觉,或一起在水池边散步。叫我每次一来,就能第一眼找到他们。

 

观察久了发现,Yi是极霸道的性格,不仅护食,还护Kun。

任何白鹳是无法靠近Kun和他的食碗的,除非你能打败Yi丰满有力的翅膀。

 

我瞧出些名堂后,更感兴趣,不只是动物间少见的友谊,更是观察久了,慢慢能读懂他们之间的交流。

 

Kun的翅膀受了大伤,表面看不出异样,实际上他再也没有飞行的能力了。

 

饲养员指了指水池的这头,又指了指水池的那头,语气中无不遗憾:“就这么近的距离,Kun也无法通过。”

 

Kun爱上了看Yi飞行的样子。一天中总有那么个时间,Kun轻轻蹭了蹭Yi的脑袋,Yi便支起翅膀扑棱扑棱飞了起来。

 

顶上是有网的,他无法飞高,怕电到自己,便有些吃力,围着水池转一圈,再围着Kun转一圈,这算是他们一天中少有的娱乐活动了。

 

幸而白鹳不是该表演的类型,不用受皮肉之苦,但架不住顽皮的孩子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从网状的洞眼中扔进石子来,碰巧Kun离得近,险些被砸到,倒是Yi淡定得很,翅膀一展就能挡住微不足道的小石子——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Kun的清闲。

 

我来得多了,他们便识得我一些。愿意吃我掌心的食物,也不会对我的抚摸产生抵触。

 

Kun的胃口很大,一餐要比寻常白鹳吃得多,又因他无法飞行缺少运动,变得日益肥胖起来,然后有一天,我们发现Yi有了措施。

 

他无法阻止饲养员给Kun食物,便只好阻止Kun的进食,每当Kun吃完一定量的食物,Yi便悄无声息地出现,用他那长长的红喙,像筷子一样夹住Kun的长喙,Kun初时总不乐意,不仅脑袋挣扎,连翅膀都挥舞得比以往高,到后来倒习惯了,不仅不再挣扎,还会主动将自己的喙送进Yi的喙里。我们少见高贵优雅的Kun如此,总是看得饶有兴致。

 

但Kun似乎也只对Yi有这样的好脾气,碰上Yi被抓去体检不在身边,有白鹳想趁机抢食的时候,他也能凶狠地发出叫声,轻而易举保护住自己的食物。

 

我们拍下他挥翅赶鹳的照片,并配上文字——谁敢动Yi不让我吃的第二碗饭!

 

这日我赶到园区,却听到震耳欲聋的枪声,我被工作人员拦在了外面。

 

“发生了什么?!”我急得喊出了声。

 

“网不知道为什么破了,大早上被翅膀扑棱的声音惊醒发现白鹳们都飞了出去,白鹳攻击性极强,这么多白鹳出去肯定扰乱治安,没办法就只好射死了。”工作人员也很无奈。

 

“射死?”

 

“是的,没有办法。”

 

我无法进去,有专门的人员来拖我离开现场。

 

其实我可以张嘴解释,说白鹳的习性,说白鹳绝不会主动靠近人群,说哪怕,哪怕你使用麻醉枪呢。

 

当大多数人下定决心做一件事的时候,仅凭一人何以阻挡。语言在这一刻成了最微弱的力量。

明明只隔着一个网,我却无法拯救他们。

 

 

我重新见到了Kun,猎手放过了在笼子里没有跑出去的白鹳,Kun翅膀受损自然只能待在原处。

 

可我没见到Yi。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是在笼外堆积起来的尸体中,还是重获了自由往南方飞翔。

 

Kun孤零零地窝在他常待的角落睡觉,哪怕在只有他自己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加入其他的白鹳。

 

我依然去看他们,更大的目的是陪伴Kun。

 

Kun变得无精打采,一日又一日的睡觉,没了Yi的存在,他的食物常常被别的白鹳抢了去。他的状态正在肉眼可见的变差。

 

饲养员说,Kun原先的性格并不是这样,哪怕没有Yi的保护,他也有办法保住自己的食物。可现在这样,可能是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他说,Kun可能支撑不住了。

 

他感叹,我原以为Yi原来的姿态,是会陪伴Kun一辈子的,可是到了最后,也抑制不住内心对自由的向往。

 

我没有回答。

 

Kun快要死了。我在笼外注视着他眼里日益黯淡的光,向动物园提出了收养申请。

 

或许是因为我工作的身份,或许是因为Kun的奄奄一息,申请被批得特别快。

 

租住的房子前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是Kun的新家,如若没有别的意外,他的余生便将在这度过。离了白鹳群,他的状态竟好了很多,他重新有了很大的胃口,也会在日常与我互动。只是偶尔会站在他所能及最高的树杈上,看望不尽的远方。

 

我知道他在等谁,在心里给他起了望夫石的外号,虽然离谱,但无论如何,他又听不懂。

 

我很久没见到Yi,也以为这辈子不会有再见到他的可能。

 

有一天清晨,我听到翅膀扑棱的声音,心下有了猜想,出门到院子里,果然见到两只白鹳的脑袋轻轻依偎在一起。

 

我上前,Yi见了我显得很亲,拿细长的喙蹭了蹭我的掌心,我查看他的情况,他受了些伤,翅膀有轻微的血迹,腿上满是斑驳的伤痕,漂亮的羽毛也变得杂乱肮脏。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

但总之,

万水千山,

他终于回到了他的Kun的身边。

 

 

 

饲养员来我家看Kun,似乎没想到Yi也回来了。

 

他笑着打趣,背叛了人家还敢回来?

 

我给他一杯热茶,也笑,白鹳换季南飞,Yi违季多待一月也不知道是怎样挺过来的。

 

饲养员喝了茶住了嘴。

 

我们看着他们互相梳理对方的羽毛,半晌饲养员悠悠叹道,他们感情真好。

 

我觉得自己笑起来像个退了休的老母亲,是啊

 

我们沉默了一阵,饲养员忽然道,你说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就是。饲养员斟酌了下措辞,你不觉得比起友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恋人吗。

 

我挑眉,如实道,不知道,我又不能去问他们,嘿,你俩是一对吗。

 

饲养员笑起来,那倒也是。

 

其实是什么关系都不重要,恋人和友人,都干扰不到任何人。我将最后一点茶喝完。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互相陪伴过完一生,没听说过吗,最动人的一句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明天见。

 

他要走时,我送他到门口。

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其实我从来没觉得Yi背叛过Kun。

 

饲养员愣了愣,很快露出笑容跟我开玩笑,为什么?你又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我把目光重新投向那两只互相夹对方喙的白鹳,也笑。

 

人一生中总该有没有道理但想去相信的事

 

不是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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